陆冰岔过话题道:”邱老前辈,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但我如今疲于奔命,不便久留,愿他日有相会之日“。邱正礼早命人送上银两,送他到了红树林,说道:”陆少侠,容我问一句,先前在南楼,你说有人习了一门神功,剑术便突飞猛进,指的可是华山派那什么‘十二护法’?“。陆冰点头道:”不错,非但他们,便连周方儒那狗贼也因得如此剑法大涨“。邱正礼摇头道:”此非正道,陆少侠不须念念不忘“。陆冰点头道:”前辈在南楼上已有论述,陆某深以为然,必然谨遵教诲“。邱正礼又道:”我观察陆少侠用剑,心思机敏,并不墨守成规,往往出人意料,却又不离根本,这是极为难得的。他日陆少侠在研习剑法之时,若遇到阻滞疑虑之处,也不妨跟随自己心念,大胆一点“。陆冰点头称是。
这时邱明忧心道:”陆少侠,华山派有人丧命于我家,他日必有麻烦,不知可有良策?“。陆冰心念一动,自行囊中取出一把折扇递过去。邱正礼甩开一看,上面画着山水,正是末山风物,背面两行诗:”独卧雨打芭蕉夜,泪映瀑亭投剑时“,扇柄上一个”乔“字。邱正礼大惊道:”这是乔掌门之物?“。陆冰点头道:”实不相瞒,乔掌门已与我结为异姓兄弟,临别时以这贴身之物相赠。华山派若有人来为难,你们拿出此物,或能周旋一二“。邱正礼又惊又喜,道:”这个使得!只是,陆少侠年纪轻轻,江湖名望也不算高,如何能与乔掌门结义?“。陆冰笑道:”他与我萍水相逢,颇有相投之处,并不嫌我位卑“。邱正礼松口气道:”如此说来,他也义气中人“。陆冰道:”如今恩怨纷杂,此事邱老前辈不必透露旁人“。邱正礼点头称是,三人挥手作别。
陆冰心念盖晦,往南行得两日,这日夜幕降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在路旁找了个避风处,打算将就一夜。生起一堆篝火,才啃了两个冷馒头,却听人声纷杂,由远而近。陆冰心生疑窦,握剑而起,只见几十号人踏步而来,纷纷叫道:”陆大侠,是我们啊!“,正是在邱正礼处寻求庇护那几十号人。
陆冰叫道:”原来是你们!却吓我一跳,你们不回家,跑这里来做什么?“。那当头一个汉子,正是在邱正礼家中之时,站出来说:”陆大侠让我们走就走,埋尸就埋尸“之人,他名叫孙静,名字和一身滑腻的江湖气很不搭,喘着气说道:”陆大侠!实话说,我们若是回家,绝对没有活路,只有跟死了你!你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陆冰苦笑道:”我算什么大侠,你们别这么称呼“。孙静道:”嗨!你太谦虚!依你的身手,怕只在什么梅晚松,陈桂生之上。他们对‘大侠’二字都安之若素,你何如当不得?陆大侠!你要到哪里去?我们做你的仆从,一路给你端茶递水铺床叠被,这都是弟兄们商量好的,你万万不可推辞!“。陆冰道:”你们跑路,你们家眷如何?“。孙静道:”大伙儿好些并无什么家眷,有家眷的,我们出去邱正礼家之前,已经安顿妥当了,他日我们寻了山寨落稳了脚,再接过来不迟!“。
陆冰摇头道:”荒唐,我才不去落草,我一人浪迹天涯,岂不快哉?你们快散了自谋出路,不要跟着我“。
沙千秋站出说道:”陆大侠!容我说两句“。沙千秋为人颇有冷傲,但在邱正礼家中,反倒不敢出头,陆冰有点瞧不上他,便皱眉道:”谁听你说几句,你也快走“。沙千秋神情甚是尴尬,还是说道:”我知陆大侠瞧不上我沙某,在邱老爷子家里,我隐忍不,是自知难敌,白白送了性命不值当。我邱某一生自负,才干却只算得二三流,我不是不知,奈何娘胎里带了一股傲气出来,改不了这臭毛病“。陆冰见他言辞恳切,对他印象大有改观,便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我也何尝不是如此!“。沙千秋道:”陆大侠!沙某虽不才,结交却很广,只要你愿意开山立派,我可使数百人来投你!“。
陆冰摇头笑道:”岂有此理!我还不想当山大王“。沙千秋鼓着眼睛道:”什么山大王?你华山派为奸贼所窜,你是逃出来的一根独苗,保存华山派的重任尽在你手,你若重立华山新派,先偏安一隅,再图光复,岂不名正言顺?你剑法虽高,一人终究难成大事,有咱数百人帮衬,岂不容易许多?我们这些人,都是被末山剑派,华山派逼得走投无路之人,你若愿意收留庇护,我们必以死相报!“。
陆冰听他说”先开新派,再图光复“之言,心中一动,再听得”末山剑派“四字,连连摇头,暗想道:”若说打起光复华山派之口号,倒也无可厚非,但不免与乔大哥意图相悖,况且这些人毕竟以末山剑派为敌,我岂用得?此事繁杂,须得从长计议“,当下坚定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沙千秋侧过头,冷哼道:”我早说过,他没这份担待!“。
孙静气得踢了他一脚,对陆冰道:”也罢,且不论什么开宗立派,光复华山,陆大侠高瞻远瞩,必别有良图。不过我们没什么去处,一直是要跟定你的“。陆冰摇头道:”那也不成,我虽和周方儒派不共戴天,却不愿,也不敢与末山剑派为敌。你们犯了事,不如反客为主,齐上末山谢罪,乔掌门是江湖屈一指的大豪杰,岂会真个与你们这些小角色为难?不过责罚几句而已。到时候你们蒙他特赦,周方儒也必不敢再多为难“。
沙千秋冷笑道:”姓乔的心狠手辣,严苛寡恩,我们岂能自投罗网?况且陆大侠要与周方儒为敌,却又不敢得罪末山剑派,这般投鼠忌器,畏手畏脚,岂能成就大事?!“。孙静怒道:”你这厮脾气倒大,闭上你那张娘胎里带出来的臭嘴罢,你一条丧家之犬,也论什么成就大事?“。沙千秋冷哼一声,再不多言。
孙静又对陆冰道:”也罢,陆大侠!这么说,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你走前,我们走后。这大路通天,你总不能撵我们不是?“。陆冰哭笑不得,道:”随你的便!“,盘腿坐了下来,径自啃起自己的馒头。孙静早将一包牛肉,一壶酒递了过来,道:”陆大侠什么人,岂能吃这些馒头冷水,请用点酒菜!“。陆冰也不推辞,大快朵颐,食毕,正待就地而卧。孙静早将一张竹席子铺上,又铺了被褥枕头,说道:”陆大侠请歇息!天凉夜深,我替你盖被子“。
陆冰摇头道:”你献殷勤也无用,我洒洒脱脱一人多好,带着你们只受连累“。孙静突道:”陆大侠仗剑天涯,只少了一匹骏马,沙兄弟,你把那马牵过来!“。沙千秋立刻牵了一匹马来,那马个头高大,通体黢黑光亮,长腿笔直,神骏非凡,不是中原品相,陆冰只笑道:”你们不怕我骑了他,把你们甩得老远?“。孙静愕了一下,说道:”我们只想着对陆大侠好来着,却没想着这出“。陆冰喜爱这马,却又不便相受。孙静不失时机道:”这是大伙凑起钱,从一串西域商队里买的,一点心意,陆大侠若要推辞,咱们必然恼羞成怒,一刀将这马杀了“,便要举刀。陆冰急忙阻止。
陆冰卧席而眠,孙静等人俱在草丛里安歇,另派人四方警戒。陆冰睡到半夜,突听刀剑之声,陡然惊起,却见大路上十多个汉子和一个女子正在搏杀,那女子一柄长剑左右翻腾,剑术极为高,以一敌是,仍是游刃有余。陆冰揉揉睡眼,大喜叫道:”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