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长脸汉子将门一推,一众人拥了出去,直把梅,陈二人吓了一跳。那长脸汉子正是罗金昌,当下便跪倒在地,说道:“梅掌门,陈掌门,如今能救我们的,怕只有你们二位了”。
陈桂生把诸人一瞧,均是当初响应太行派号召,围攻莫山剑派之人,当即沉下脸来,说道:“邱老哥,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些人干的什么事,你不知道?你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非得趟这趟浑水?”。
邱正礼叹气道:“我也是无法,这些人里,好些人的上一辈和我很有些交情”。罗金昌大声道:“陈掌门,梅掌门,我们知道错了。可当时,当时我们去末山,无非也就是凑凑热闹,管他是太行派当家,还是末山剑派当家,于咱们又有什么区别?现下乔掌门记了仇,许多门派均遭到了清算,被逼死,杀死者不下数百人!你二位是中原武林的柱石,岂忍心看得我中原武林自相残杀?你们也是乔掌门的左膀右臂,莫若劝他一言,只要饶过了我们,以后自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陈桂生大骂道:“你们这般无信无义之徒,也好意思说什么忠心?江湖之事,刀光剑影,血溅五步,你们又不是小孩子,还以为是凑热闹?你们这帮鼠目寸光之辈,只当末山剑派是墙倒众人推,奈何末山剑派不倒,你们自己种瓜得瓜,怨得了谁?”。罗金昌被一番怒骂哑了口。另一个名叫沙千秋的剑客,神色很有几分冷傲,仰头道:“罗兄弟!自古成王败寇,不须讨饶。这两人本是乔鹏一路,我早说今日之事不成,没准还没等到乔鹏来算账,先被他两个收拾了邀功!”。陈桂生大怒道:“姓沙的,我知你一直孤傲自负,自忖剑上有几分名堂,可你要真有骨气,还干么来这里?”。沙千秋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罗金昌找我一路,我未必来!”。
邱正礼听得烦操无比,连连摇头,大叫一声道:“都别吵啦!听老夫一言!陈掌门,梅掌门,江湖门派之争,本来多立场,少是非。乔掌门对这些投机之徒心生怨恨,那也无可厚非。只是参与当初末山之事的人员太多,若是一一治罪,牵连未免太广,一来伤我中原武林根基,二来恐怕令得人人自危,激起反叛,令我武林分崩离析。当初魏武帝征讨袁本初,部下中不乏暗通款曲之人,魏武焚烧来往信件,不予追究,终得人心。楚庄王宴会绝缨,故而将士肝脑涂地,身先士卒。。。”。
陈桂生不及听完,拂袖道:“此王侯霸业,岂能与江湖之事相论?什么多立场,什么少是非?我听不懂!”。邱正礼年岁已高,被一番抢白,已是气喘吁吁,很有几分绝望说道:“罢了,陈掌门,我苦口婆心真心真意一番话,被你一句体面话打了。我不中用,没什么自知之明,本还以为凭着我一张老脸,二位要买个面子,去乔掌门面前进几句言,就算不买面子,也会好言相拒,未料是今天这个模样”。
陈桂生听罢,侧过头不说话,梅晚松忙道:“邱老哥言重了,陈老弟历来是这副脾性,你别见怪。你宅心仁厚,虽然疏于考虑江湖大义,起的也算是一片好心,这我们是知道的。只是乔掌门历来乾纲独断,未必听得进去我二人进言”。陈桂生也道:“刚才陈某性急,给你老人家道个歉,邱老哥,你要知道此事极为敏感,稍有不慎,非但我二人,便连老哥你也牵连了进去。其中厉害,你不可不察!”。
邱正礼一时噎住,突眼神坚定起来,说道:“我虽也会点武艺,不过只为钻研,从未行走过江湖,也没入过什么盟,算不得哪个门派的附庸,若真如你所说,乔掌门要是因得今日之事来怪罪我,我也只有仗剑相迎!今日便说到这里罢,二位的难处我懂,是我虑事不周,辛苦二位远来,二位这就请回罢”,言下甚是萧瑟。
梅晚松摇头道:“要说乔掌门来怪罪你,我是不信的,当初叶掌门南下公干,于你处停留,与你论剑三日,这份资历谁个可比?今日之事,我有一个提议,不如令在座诸位写一封书信,信中痛陈己罪,祈求宽恕。我自将这一摞书信送于乔掌门处,至于如何落,要看乔掌门自己决定,我并无法保证”。陈桂生摇头道:“梅老弟,你也糊涂了,你要送就送,一切与我无关”。梅晚松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办法!”。
正当此时,突听外间一声断喝:“梅晚松,你是真个犯了糊涂!”。只见两个佩剑人闯了进来,陆冰一看,不禁吸了口冷气,只见这二人正是华山派的两个弟子,一个叫崔青,一个叫孔彤,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俱是周方儒的死忠。梅晚松不认识这二人,见他两个年纪轻轻,竟直呼自己姓名,十分震怒,沉着气问道:“敢问二位是谁?”。崔青道:“我二人是华山派‘十二护法’中的崔青,孔彤”。梅晚松道:“华山派掌门莫道生,游侠盖晦,女侠陆玉玲,还有新一辈大弟子周方儒,这些人的名头我都听说过,却不知有什么‘十二护法’!”。
崔青冷笑道:“看来阁下消息闭塞,不知我华山派已经改天换地,如今莫道生已将大位传了周掌门,我们周掌门备受末山剑派乔掌门恩宠礼遇,可谓亦师亦友。周掌门近日已昭告武林,入了末山之盟。我们‘十二护法’乃由我们周掌门数年前设立,精挑细选,亲自调教,以期为乔掌门,周掌门效犬马之劳”。梅晚松听得微微吃惊,说道:“贵派这些年的风向变动,江湖中偶有传闻,却不知已展至厮”。崔青傲然道:“我派投入莫山剑派麾下,便和梅掌门是志同道合一路人,梅掌门却似乎并不开心?”。梅晚松冷笑道:“我自然开心得很,只是一时惊叹后生可畏。他日有空,我必和贵派新任周掌门亲近亲近。二位远来,料必有些公干?”。
崔青点头道:“不错!“,却不再理他,踱步厅中,神态甚是傲慢,目光将众人扫了一遍,道:”我们周掌门早有耳闻,说有一帮反贼,上蹿下跳,勾结串连,欲谋不轨之事。我二人领命,一路追查至此,果见恶鬼猖獗!“,伸手便将罗金昌,沙千秋诸人一指。
罗金昌见避之不过,破口大骂道:”你们华山派之人,更比恶鬼坏一百倍!乔掌门纵然亲自出手,也只杀当初领头之人,却不牵连家人!大运坪,胡家坝,你们十二护法大开杀戒,星月泊你们更是斩尽杀绝!兄弟们,咱们躲不过,今日便仗着人多,和他两个拼了!“,手舞双刀,劈了过来。崔青冷笑一声,一剑对上。
陆冰一直龟缩在后,目睹这一切,很为邱正礼的无助心酸,后来听说周方儒已然篡位,更是愤恨。他之前虽在华山派,但也从未听过”十二护法“的名号,料必是周方儒秘密设置,此时但见崔青一柄长剑飞舞灵动,洒脱无比,已算得江湖二流剑客中的好手,很明显,这”十二护法“也被周方儒传授了”稻风功“。
罗金昌一人奔上,却无人响应,只好壮胆强攻,片刻间只听一声惨叫,崔青已一剑刺透了他胸膛。崔青将剑上血污拭净,冷笑道:”不自量力之徒,死不足惜。剩下的各位乖乖地回家去,等着我们‘十二护法’一一前来降罪!“。诸人鸦雀无声,沙千秋喉头起伏,右手颤动,几次想要握剑,但终究不敢出头。
崔青横眉将邱正礼一瞧,说道:”这位邱老爷子,你家集反贼,多方串联,算得头等大恶!请你握剑,咱们分个高下!“。邱正礼气得胸膛起伏,说道:”好,好!你们华山派如今好大的威风,我儿,拿一柄剑来!“,邱明流泪相阻,邱正礼连声喝令。
梅晚松变色道:”这算哪门子事?二位奉命降罪无妨,须得认清正主,不能是非不分。料必二位年纪太小,不知江湖久远深厚,这位邱老爷子一生正直良善,广有贤名。而且他当年和莫山剑派叶掌门也是有交情的!”。崔青笑道:“梅掌门说得对,我们年纪是小,的确不知什么江湖深厚,我们只知道对乔掌门,周掌门一片忠心而已。我今日铁面无私,要行正本清源之事,你要看就站在一旁,不愿看就快走,休得罗唣!”
邱正礼此时已经握剑而立,大笑道:“可悲,可叹!老夫数十年前和叶掌门把酒论剑,未料如今被他门下的走狗中的走狗相逼至厮!我自知今日必死在你剑下,但我八十高龄,看得多也见得多,他日你们‘十二护法’也绝没什么好下场,死状更惨于我十倍!”。
崔青勃然大怒,叫道:“看好!”,一剑刺出。但听“锵”地一声,梅晚松已出剑架过,大叫道:“不可如此!二位护法,你们便将这几十号人当场杀光,我并无异议,但这位邱老爷子算得是末山剑派世交,你们最好先请示你们周掌门,甚至乔掌门,再做计较不迟。否则到时候乔掌门怪罪起来,二位怕也担待不起!”。崔青怒道:“他不过和人家饮过几杯酒说过几句话,还成了免死金牌?有什么杀不得?梅晚松,难怪听我们周掌门说起,乔掌门说你左右逢源,立场不稳。今日观你言行,果然有些反骨!你再从中作梗,便和他们是一路人!”。
梅晚松听得心底一凉,万念俱灰。邱正礼摇头道:“梅掌门,你好意我心领。但那姓乔的生性多疑,手段狠辣,如今多事之秋,你子女繁茂,还是明哲保身为妙”。梅晚松仰天叹息,一时无言。崔青又将长剑一晃,直刺邱正礼胸口。这时见寒光闪动,一剑从人群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