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喜笑道:“其实这个事情,多保真公主也曾对殿下的身世表示过怀疑的,别忘了,她和大姑姑可都是殿下的枕边人哪。n
“前一个杯鲁殿下,与后来的这位杯鲁殿下究竟有什么不同,我想你们两位应该最是清楚不过了。n
“鞋子穿在脚上合不合适,只有穿鞋的人心知肚明,别人的议论,都不过是隔靴挠痒,瞎起哄罢啦,我说的这话,你应该明白的,大姑姑!”n
蒲速婉道:“你说什么,公主也曾对殿下的身份表现出怀疑过?这话可是当真?”n
阿里喜想了想说:“有件事老婆子我一直没敢让大姑姑你知道,还请大姑姑不要怪罪才是。因为这事儿对老婆子我来说,也实在是迫不得已。n
“而且,公主曾经逼我立下了重誓,让我不得把这事儿对任何人说知,所以我才一直把这茬儿藏在肚里头,没敢对你大姑姑提起呢。”n
蒲速婉语气平缓地道:“究竟是怎么什么事,怎么回事,你就照直说吧,不管怎样,我都不怪罪你就是。”n
阿里喜道:“那老婆子我就先谢过大姑姑了,我就知道大姑姑向来是宽宏大量的人,什么事儿都不会跟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一般见识的…”n
蒲速婉冷哼了一声道:“就是想跟你一般见识,我蒲速婉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把你怎么样呢?何况你又是替公主办过事的人,哪是我蒲速婉敢碰的呀!”n
阿里喜笑了笑,道:“本来这事儿,多保真公主径直向大姑姑你求证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只是你们两位之间似乎有点儿小小过结。n
“所以嘛,公主就退而求其次,派人把老婆子我请到她的府里头,就杯鲁殿下的事儿,问了我不少的话哪。”n
张梦阳暗想:“听这个阿里喜前前后后地这么一说,这死老婆子很明显地早已经察觉出我的不对来了。原来她跟多保真之间还有首尾,看来她知道的事儿比我想象得还多,寡人我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呢。”n
只听阿里喜说:“公主原本就听到过外间的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杯鲁殿下失踪了一年多,性情大变,性子较之先前变得温和有礼,仿佛是脱胎换骨了的一般。n
“还更有和杯鲁私交甚秘的人,在私下里言说,说什么真正的杯鲁殿下已经被人给害了,如今的这个杯鲁殿下,不过是跟殿下本人长相极为相似的另一个人罢了。n
“他们这话虽然只是在私下里传言,不敢上达天听,唯恐皇上降罪,但这话还是你传我我传他,接二连三拐弯抹角地,最后传到了公主的耳朵里。n
“公主大概也是觉察出了殿下的不对吧,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派人请我过去求证的。至于说哪里不对,你们这些当老婆的比我们这些下人们清楚得多,就用不着老婆子在这儿饶舌了。n
“我想告诉大姑姑的是,那时候的公主,似乎非常在意外面传播的那些流言蜚语。n
“她利用我对杯鲁殿下的了解和身在咱小姑里甸的方便,暗中留意察看杯鲁殿下,察看他的生活习惯,言行举止,跟以前相比都有哪些不同,让我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奏报给她。”n
蒲速婉冷笑道:“我说咱们小姑里甸的事儿,公主那边尽都觉察得一清二楚呢,原来是有你这么个老狗给他当眼线啊。”n
“既向我表忠心,又给杯鲁当细作,还又给公主当眼线,做事情首鼠两端者已经为人所不齿了,阿里喜嬷嬷能够首三端,也算得是一时无两了。”n
阿里喜道:“大姑姑责怪的是,这的确是我老婆子的不是,事实般般俱在,老婆子我即便是想要推诿,那也是不推诿不得的。n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姑姑试想,我阿里喜虽是个大半截入土的人了,可我在你们这些主子的眼里,也终究不过是个奴婢,是个下人。n
“你和公主还有杯鲁殿下,不管是哪一位,随便伸出一根小手指来都比我的腰粗,想要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老婆子我可连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n
“杯鲁殿下唤我来当差,我老婆子不敢来。大姑姑对我好,我老婆子也不敢不记到心里头,知恩图报嘛,我尽忠于大姑姑您也是理所应当,份所当为之事。n
“至于公主那里,事关她的名节,她让我把有关杯鲁殿下之前后异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汇报给她,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妥。n
“公主跟大姑姑您可是不一样呢,杯鲁殿下可是她的亲老公,在关心殿下真实身份这一事上,我相信她是比大姑姑你要认真得多的。”n
“你是在老公殒没之后,迫不得已才委身给杯鲁殿下的,其实你是不想嫁给他的,其实你的心里是有些讨厌他的,这可自己亲口承认过的,对吧大姑姑?n
“但是多保真公主跟杯鲁殿下的情形,跟你相比可就大不一样了。她是他的发妻,他是她的元配。n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是吵吵闹闹的时候儿多,但老婆子我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心里其实还都是装着对方的。n
“头一个杯鲁殿下,其实很喜欢公主,他在外面打了胜仗或者做下了什么光彩的事儿,总是会或直接或间接,变着法儿地显摆到公主的跟前,炫耀一番。n
“人都说富贵不归故乡,犹如锦衣夜行,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确切点儿应该说:有了光彩不拿到心爱的女人跟前炫耀炫一番,那才是真正的锦衣夜行呢。n
“当然,杯鲁殿下也时常把他自认为的光彩事儿,拿到大姑姑你这里来炫耀显摆,但他在公主那里炫耀的次数似乎更多那么一丢丢。n
“也就是说,他喜欢他的亲老婆比喜欢大姑姑你要多那么一丢丢,正如大姑姑喜欢你那死去的老公,比喜欢杯鲁殿下要多那么一丢丢一样,对吧大姑姑,老婆子我可没说错吧?n
“你心里虽然讨厌杯鲁殿下,可你心里其实有一点儿喜欢他也是事实,不然的话,你是不会在他的小姑里甸待这么长时间的,更不会把这儿当成你自个儿的家的。”n
蒲速婉冷笑道:“你可真是够聪明的。但愿你这回不是自作聪明就好。”n
阿里喜笑道:“自作聪明是不会的,老婆子我自信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看清楚些世事还是不成问题的。”n
见蒲速婉没有反对,阿里喜便接着说:“我还记得,前一个杯鲁殿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之后,多保真公主急得跟什么似的,隔三差五地就跑到皇宫里头哭闹一场,缠着皇上要老公。n
“皇上也是被公主和太夫人两面夹击,急得没办法,明里暗里不知道派出了多少路人马,到处打听杯鲁殿下的下落,一年多的时间里连点儿音讯都无,多保真公主为此还得了一场大病,这我说得都没错吧,大姑姑?”n
张梦阳在一旁听了,顿时心生醋意,在暗处默默地哼了一声,吐槽道:“多保真那丫头,对杯鲁个畜牲倒挺是情深义重的,还为他得过一场大病,值得么?”n
可是又一想如今自己取代了杯鲁的位置,代替他成了多保真心里接受和认可的新老公,心下便又立刻平衡了不少。n
他心里默想:“一切都已经木已成舟,眼下我就是杯鲁,杯鲁就是我,我又有什么分别呢?再说他都已经一命归西了,我又平白地在这儿吃得哪一门子的干醋?”n
于是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暗骂自己荒唐,便又竖起耳朵来,倾听蒲速婉和阿里喜两个人谈话。n
只听阿里喜说:“跟公主对杯鲁殿下的牵挂相比,大姑姑你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表现得可就从容淡雅得多啦,老公丢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生死不知。n
“你倒好像个没事儿人似地,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甚至连杯鲁殿下的消息都懒得去打听。跟公主娘娘比,大姑姑你可真是高坐钓鱼台,稳稳当当啊!”n
蒲速婉冷笑了几声,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你就能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的?人家丢了老公,难道非得把难过两字写在脸上,天天显给你看不成?”n
“那倒不必!”阿里喜略含歉意地笑了笑说:“老婆子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大姑姑,论起对杯鲁殿下的关心来,多保真公主可实在是比你强得太多啦。n
“所以,你可以在一年多以后,对娄室从汴京大街上捡回来的那个杯鲁殿下表现得冷冷淡淡,无可无不可,但在多保真公主那里,却是非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的。”n
蒲速婉掀了掀眉毛,问:“是吗,那么多保真后来弄得怎么样了,水落了没有?石头出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