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在朝中势力虽盛,然其长辈多已年迈体衰,对朝堂的掌控力日渐减弱。除崇政院使温慎、侍中温良等几位重臣外,其余子侄中,唯温之言与温令辉堪当大任。
温之言性格沉稳,谋略深远,心计与手段皆超常人。其父温煦在世时,已位列五品官员。迎娶叶槿容为妻后,更升至御史中丞,权势愈发显赫。
温煦逝世后,因梁仁辅觊觎左丞之位,叶景渊在审慎考量后,决定破格擢升温之言为左丞。待温之言有效治理江南水患后,他再度加封其为内史,自此,温之言正式执掌中书省。
他此举,不仅削弱了梁仁辅等老臣的势力,还有效遏制了温氏家族其他成员的野心。而他之所以放心让温之言掌管中书省,是鉴于叶槿容能够牵制温之言的考量。
然而,事实虽如他所料,但他未曾预见的是,一个和离竟会让温之言如此颓废。
萧太后见叶景渊神色复杂,心中顿生忧虑。随后,她挥手示意,内侍宫女皆退至两侧,升平楼内仅余她与叶景渊二人。
“外戚虽已削弱,温氏亦受压制,然仍有暗流涌动,且非昶王一人能驭。”萧太后肃然道。
叶景渊眼中波澜幽深,“昶王背后的势力与制造血案者并非同一人,但二者均欲迫使天水阁掌尊现身。”
萧太后望着已显夜色的苍穹,询问道:“是为了祁阳太子,还是曲娘子?”
“又或是二者都为。”
叶景渊默然片刻,随后回道:“或许,只是为了一个真相。”
“真相?”萧太后哼笑一声后,未再有回应。
许久后,萧太后侧目望向叶景渊,年近四十的他,发间已现银丝,眼角也是常带乌青。昔日的少年英气已逝,取而代之的是岁月赋予的沉稳与内敛,但亦伴随着深重的忧虑。
“皇帝打算如何做?”萧太后缓缓问道。
叶景渊上前一步,目光穿透层层檐角,沉声道:“既然要真相,那就给他们真相。”
“皇帝有把握吗?”
“十之一三。”
萧太后紧握袖口,语带凝重:“那皇帝是想赌了?”
“在赌之人,又何止儿臣。”叶景渊声音低沉,“只不多儿子赌的是局势,而他人赌的却是人心。”
萧太后长叹一声,忧虑道:“局势又如何,人心又怎样,哀家只怕最后伤人亦伤己。”
“若真有此日,儿臣宁愿真相永埋地底。”
昌平县,位于阜、通二州交界,地理位置优越,南依泗水,北守关塞,被誉为“北门锁钥”。
其东部煤矿富集,西部农田肥沃,是商贾云集之所。然而,这样的富饶之地,却因一桩离奇的血案,引起了全城的震动。
两个月前,县令徐玉林因贪墨罪被拘,其后家中十五口竟在一夜之间惨死,死状惨烈,令人胆寒。
此事一出,昌平县百姓皆惶恐不安,纷纷猜测徐玉林或因得罪权贵,或因家中藏有重大秘密,才引来了如此杀身之祸。
这些猜测并非没有根据,毕竟徐玉林治下二十余年里,县内安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其施政又皆以民为本,深受百姓拥戴,因此他不可能做出贪墨之举。
尽管民间猜测不断,但徐玉林贪墨罪证确凿,经州里上报,朝廷已下旨严惩,刑期定于本月末。
昏暗的牢房内,徐玉林倚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虽然面容憔悴,但眼中并无畏惧与绝望,仅流露出深深的沉思。
忽然,牢门微启,一缕光线伴随着寒风渗入。
徐玉林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素衣女子步入,未待他开口,女子便直言:“徐大人,您当真甘愿受此不白之冤?”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徐玉林苦笑道:“即便是冤,也难以洗清,因此谈不上是否甘愿。”
“徐大人,您为官三十载,曾历任要职,然二十年前突然左迁昌平,此后未再升迁。对此,在下斗胆一问,您当初选择远离京畿,是出于避祸之需,还是另有所图啊?”女子步步紧逼,目光如炬。
徐玉林眼神微变,随后他问道:“你是谁?”
女子的回应虽短,可字句间流露的气势,竟令徐玉林脱口而出:“你是长公主?”
牢狱中,微弱的烛光在石壁间颤抖,映出斑驳而狰狞的阴影。几名牢吏斜倚桌案旁,手中握着未饮尽的酒水,面带几分醉意,却一动不动。
莫雨与秦怀允站在门边,警惕地望着牢外的动静。
“沈介然所言,都是真的吗?”莫雨眸光微动,望向秦怀允,“祁阳太子真的没死?”
秦怀允凝视着牢狱深处,冷静陈述道:“祁阳太子即使仍在,也已是垂暮之年,如何能搅动这天下大局?”
“那徐玉林之事,又如何解释?祁阳太子谋反一案,牵连甚广,徐玉林曾为东宫校检侍郎,二十年来竟能平安无事?而如今又为何突遭此劫?”莫雨深感不解。
秦怀允正欲回话,却见叶槿容面色不佳地步出,遂立刻上前,轻搭其脉,蹙眉道:“你又动怒了?”
叶槿容微微摇头,但面色仍旧苍白,“确如沈介然所言,徐玉林在昌平县二十载,就是为了研制血饮泪。他祖上世代行医,后又曾师从太医院院判,医术精湛,确有能力完成此等研制。”
“那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莫雨急切地询问。
当三人离开牢房后,叶槿容方才回应:“徐玉林亦不知详情,他多年潜伏,只为查明此人身份,然至今仅知此人或与天水阁及北夷慕容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