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嗯”了一声,说:“我知道,我很高兴。”这个人很乖很听话,在钟离雪山里呆了一万年,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安安静静地呆在雪山之中。
面前的人微微歪头,惨然一笑:“我自希望您开心,可是……。”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停顿了好一会才祈求般望着昭华,道:“可不可以……您可不可以就此停下?”
“请您不要再循着那条注定消亡的路走下去了。”
昭华为他拭去眼角的泪,轻笑道:“以前也不见你这么爱哭,希望你以后别像今日这般哭了,我喜欢见你唇角带笑的模样。”
怎么这么伤心阿,他哭得几乎都要神灵逸散。
听见昭华同他讲的话徒然一愣,压着嗓咬着牙半晌埋头再昭华怀中,浑身抖动着悄无声息地哽咽半晌,擦干了面上的泪,那双乌蓝色的眼眸才重新望向昭华。
昭华半垂着眼皮,瞧不清眼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只唇角不知何时挂上一抹清清浅浅地笑意,若有似无,温柔缱绻。
被水浸染过的乌蓝色眼睛更加晶莹剔透,眼尾的一抹微红为那份不染尘的纯净添了一份姝丽,看起来格外可怜可爱。
他仰起白到透亮的脖颈,仿佛以一种引颈自戮的献祭方式仰望着昭华,昭华垂眸,指尖抚过他面上冰凉的触感,一言不语。
他仰望着,眼里又忍不住噙着泪水,一点一点缓缓凑上前去,想要从昭华的脸上看到一些她犹豫或者放弃的念头。
可,终究一无所获。
昭华温柔而哀伤地低头俯视着他,仁慈又冰冷。
他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意气愤怒,猛地凑近,四目相对只剩一指之遥,如雪寒凉的气息萦绕在昭华呼吸之间,他也妄图从面前人的气息中感受到过往的记忆。
那份张扬热烈的气息。
可,什么都不剩了。
像一阵风带走了所有的火焰,只剩下虚掩的灰烬,弥散着硝烟气息的风来了又去。
钟离雪山的神主凝望着,眼神里满含祈求,可怎么也打动了他眼前的神明。
最终俯首,一败涂地。
来自雪山的一抹寒凉气息最终落在昭华的指尖。
钟离雪将昭华的手背抵到眉心,和世间所有信仰神明的信徒一样虔诚专注,他想如果世间有千百万个属于神明的信徒,那他也一定是最虔诚的那一个。
在神明也感受不到的角落里,他悄无声息地、放肆而克制地轻轻吻了一下昭华的指尖。
都是混账
小白坐在云川小筑的木台上,倚靠着太岁,有一下没一下的勾撩着指尖的白发,望着远处飘渺瑰丽的云霞发呆。
太岁在她身边时,那一身暴虐阴腻的气息消失不见,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小白,格外平和安静。
“他身体里属于昭华的因果气息果然都不见了。”小白垂眸松了松勾成一缕的白发,呢喃道。
世界之初,天地混沌晦暗逐渐分离之际,忽生一红团为火,火绽放于天地之间生光。昭华便是从混沌里生出来的火,而她则并不完全生于混沌,她源自于火。
小白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心下不安,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怎么也想不起一样。
她弯下腰捂着脑袋,那种不适感越发强烈,眼前忽然就一片昏暗,太岁着急担忧地扶着她,慌乱无措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哪里出了错?
她的记忆线在钟离雪出现的那一刻就有些混乱,方才一思索竟然尽数崩盘。
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分岔错乱?
阿昭!
她何时动的手,修改了她的记忆走向!
几乎瞬间,小白就猜到了这不适感的来源,除了昭华,简直不作他想。
一道朱红色的光线划过云霞,小白望去顿时气怒,昭华竟然跑了,她忍着不适指向云际,怒道:“追!”
梧桐树枝桠高高垂落,钟离雪站在那里微微颔首,有些歉意道:“您恐怕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小白扶着太岁的手紧了紧:“你知道她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送她去死!”
钟离雪垂眸,银白色的雪发落在长袍上如同一场冬日寂静的雪,他道:“无论她想要做什么,我都将永生信仰她,永不违背她。”
小白深吸一口气,到底没忍住,从齿缝里流出两个字:“混账!”
钟离雪依旧平静地道:“她早已在周围布下专门针对您的结界,依照您如今的状态应当是出不去的,还请您冷静一些,不要做无谓的争端。”他顿了一下,复道:“她离开之前,托我嘱咐您尽早梳理记忆,以免神识受到更大的伤害。”
“呵。”小白冷笑一声,“她到还知道关心我,我还以为她恨不得我就此消亡,省得碍事呢。”
她的力量来源于世界全知,凡光所普照之地,她便可纠察因果,堪其过往。只要不故意搅浑她的记忆,她的力量便不会有所消减,但同样一旦记忆出现差错,她所认为的因果便会逐步崩盘,连同她本身都会受到重创。
而有能力搅浑蒙蔽她的只要三位,天道命轨不占因果自不会踏入尘世,那就只剩下昭华了。
小白神识里的因果链逐步崩盘,她的眼神也逐渐涣散,这昭示着她必须立刻找到记忆错乱的源头,重新建立因果链。
太岁依附着她的力量而生,虽然是此消彼长,但她出事太岁必然不能自主行事。
阿昭……
为了个注定消亡的尘世,真是什么都算进去了。
小白不明白,世界消亡之后,若是昭华喜欢此间生灵,大可在下一次世界新生之时重新赋予祂们生命,为何非得执着于让世界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