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追问,刺一刺齐郁,探一探他的真实意图。
然而谢宇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呵斥道:“湿着衣裳便来会客,谢家的规矩你就是这样学的下去更衣,明日若是犯了风寒,别怪我抽你!”
谢家家风清正,家法自然森严。
谢胧毕竟是女儿,养到十几岁,多半要出阁,自然舍不得约束。
但对儿郎,却是管得极其严厉的。
所以被父亲当着外人的面呵斥一顿,谢峥也不敢顶嘴。
他不甘心地回头看一眼齐郁,行过礼下去。
齐郁不饮酒,这顿饭吃得很快。
谢宇也没有心力再说别的了,没有久留齐郁,便让人送他回去。
齐郁只让仆人送到门口。
他来得太过匆忙,没有带枕书,便一个人撑着伞往回走。
因为下雨的缘故,道路上黑黢黢的,没什么人。
齐郁拎着灯笼,撑着伞,走得不快。
绕过一个弯,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嗓音清冷如碎冰裂玉,“出来。”
过了一会儿,后面走出道熟悉的人影。
谢峥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整个人裹得跟个刺猬似的,依然能让人瞧出他的尴尬。
他本能地想要轻咳一声,稍稍掩盖一些。
谁知咳没咳出来,倒是前仰后合地打了个一个喷嚏。
回过神,眼前的齐郁面无表情看着他。
“……我并非是跟踪你。”谢峥被他看得很是心虚,忍不住有些懊恼,尽量严肃地说,“只是有些话,我没有问过,实在不敢让妹妹嫁给你。”
齐郁往前几步,将灯笼搁在檐下。
谢峥犹豫一下,也跟着过去在檐下站着。
“你要如何,才放心将阿胧交给我。”
谢峥惊异于齐郁的好脾气,只觉得身侧的这个人,和记忆里那个狗都嫌的阴郁穷书生,好像是两个人。当然,和那个在朝中断案诡谲,行事阴险的少年重臣,更是两回事。
“我要问一问你,若是阿胧不喜欢你,你该怎么办!”
“若是你觉得真实的她,不是你喜欢的模样,你又会怎么做!”
谢峥自幼接触的圈子干净简单,学不出八面玲珑的人精模样,却也不是一根愚不可及的木头。
父亲为什么会渐渐疏远齐郁,原因他心里门儿清。
齐郁一早便看上了谢胧。
少年人嘛,慕少艾是正常的。
顶多说怕出事,稍稍看着些两个人,别闹出出格的事情来。
若真是两情相悦,到时候议亲便是。
但这个人偏偏是齐郁。
他心思太过深沉,性子乖僻,说一句偏激阴暗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既非是良配,放在谢胧身边甚至有些危险。
话本子倒是说得圆满,可一个男人看上一个女人,未必出于爱重。
更多的人是什么
是色欲,是占有欲,是玩弄欲……
甚至可能是嫉妒和恨意。
谢峥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的齐郁,然而齐郁沉默片刻,说道:“我会让她喜欢的。”
在谢峥的拳头挥出前,又听见少年低低的嗓音响起,“你若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想她是什么模样才能招你喜欢,而是她什么模样你都喜欢。”
“……”
谢峥的拳头有些挥不出,令他浑身难受。
因为他觉得,齐郁这话挺能迷惑人。
不知道为什么,谢峥忽然想起那只被谢胧随手丢在绣箩里的万花筒。分明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换做是他,准要去谢胧跟前好一番显摆。
因为他无比确信,谢胧会是喜欢的。
但若是他不确信谢胧会不会喜欢。
就算是价值千金,他送出去,也是忐忑的。
便不敢大张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