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7:45am
天亮了,云从积淀了一整夜的沉黑里抽离出纯白;远处不时传来车声,城市已经苏醒。
江雨行还在睡。
床上散满漆黑的羽毛。他半裹着被子,脸埋进枕头里,巨大的鸟翼搭垂下来,遮住赤?裸的后背。
破损得不成形的衣服丢在地上,其中一件明显是被某种锐利的东西给割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香,源自一截正在燃烧的蜡烛,味道十分和缓。
闻炤坐在床的另一侧,慢条斯理穿上衬衣、扣好纽扣,才起身。
这一夜过得非常不平静。
他费了大量的时间,才将江雨行体内那些没礼貌的缘剥离出大半到自己身上。
但他不是灵官,没法消化这些介于生和死之间的东西,所以又花了更多的时间,为它们进行物理度。
工程浩大,过程艰辛,偏偏江雨行还不安分。
——这只不死鸟对“破坏”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破坏的对象是他,方式十分原始。江雨行时不时就用尖长的爪子往他身上划拉两下,又时不时张口咬。咬也不好好咬,有时候轻得像挠痒,有时候一口下去,能直接撕掉小块肉。
而如果拒绝,或者把人推开,甚至只是稍微表露出了一些情绪,这家伙当场就翻脸。
具体的表现是他会立刻拖着被子和枕头回到阳台,一声不吭望着远处的海。
要哄上很久才会好。
也不知道谁更像幼崽。
这些事直接导致闻炤整晚没合过一次眼。
鬼咒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掩面打了个呵欠,站在床边看了江雨行一会儿,克制住把他从睡梦中摇醒的冲动,转身走出卧室。
二楼走廊尽头的长窗透进来天光,但初晨的光照不亮整个房屋,闻炤从半明半暗中穿过,下楼,走进厨房。
“江江还在睡?”
是隗的声音,压低了音量在询问。
它原本在客厅,看见闻炤下楼便跟了上去,两只尖尖的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嗯。”闻炤随口应了声。
“你看起来很不好,那江江应该好多了吧?”隗又问,它停在和闻炤有些距离的地方,抬头嗅了嗅,爪子往前虚虚一抓,“你身上到底是什么?污染?”
在彼界的时候它就好奇了,但那时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现在一夜过去,浓了许多,像层壳似的把闻炤裹在里面。
是污染吗?
像又不像。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东西位格不低。
心念电转间,隗从脑海里抓出一个词:“灵相?”
紧接着涌出更大的好奇和震惊:“可不是从四百年前开始,你们人类当中,就没有突破升华位阶的了吗!”
哗啦——
闻炤拧开龙头往水壶里接水,伴着流水声,语调平平地反问:“听说过好奇心
害死猫吗?”
“啧。”隗舔了下爪子,满不在乎,“现在的你很糟糕,像个一爪子就能按死的残血。”
“哦?”闻炤缓慢挑了下眉,偏头往地上看去。
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也没做实质性的举动,冰蓝色的眼睛非常幽静。但身为动物的隗本能地察觉出危机,尾巴一垂,不敢再继续挑衅,蹭蹭跑回沙上。
咔嗒。
闻炤把接好的水壶放到底座上,按下开关,垂眼片刻,拿出咖啡粉和冰块。
被揍回幼年期的梼杌视力好但又不完全好。
他周围的确浮着层暗影,但这层暗影并非壳,而是一道落在身后,额上生角、缠满黑气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