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每年都会上贡各种奇珍异宝入宫,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大郎君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安庭序道:“这碧罗笼裙是以金丝织就的,细如丝,上头的织纹鸟子只如黍米大小,却眼鼻嘴甲俱成。”
“那不敢想得有多华美!”小厮感叹。
安庭序:“可公主府中,这样华美的碧罗笼裙就有两件。”
贾迎商犯上作乱那夜,柳姒穿的也是件碧罗笼裙,可那上头的织纹是花鸟纹;而今日柳姒穿的这件,却是山水云纹的。
蜀地上贡的两件碧罗笼裙圣人尽数赐给了镇国公主。
当真是集宠爱权势于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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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
甘露殿外。
近来上京总是雨水不断,淅淅沥沥下个没完。虽是盛夏,但在清晨也不免令人打个寒颤。
谢晏候在甘露殿外的廊下,穿着身绯色官袍微弯着腰,身姿板正,眉眼低垂;细雨沾湿他的袍摆,却依旧纹丝不动。
“咯哒”一声,面前的朱色殿门打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内而出,那人身着深绿色官服,行至谢晏身前朝他作揖:“下官见过谢少卿。”
谢晏抬眸,朝他微微颔:“裴御史。”
双方似乎并无要违心寒暄的意思,略略点头便擦身而过。
除了风动,好像并未在谁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甘露殿内,圣人正坐在书案前看着从凉州快马加鞭传回来的信件。
看罢,他将信搁在案上,蹙眉揉了揉额角。
武德正见他似有疲乏,重新添了茶水。茶盏放在案上出清脆的响声,令圣人回神。
他捏捏眉心,沉声问:“谢晏呢?”
武德正回道:“谢少卿正在殿外候着呢。”
“传他进来吧。”
“喏。”
圣人拿了茶饮下提神,谢晏也恰好进殿,他跪在地上:“臣大理寺少卿谢晏,拜见圣人。”
“起来吧,你是六娘的驸马,便是朕的女婿,一家人而已。”圣人吩咐道,“赐座。”
“谢圣人。”
圣人将信纸搁在一边,拿起案上的一本奏折:“谢竹君,朕看过你的奏折,‘沙风怪’一案,你办得很好。”
“圣人夸赞,臣愧不敢当。”
“只可惜没能成功抓住阿史那罗尔,不然必定将他挫骨扬灰!”
无论凉州生什么,都会立刻传回上京让圣人晓得,所以突厥一事,圣人早已从柳姒的回信中得知。
先是有贾氏与突厥王子串通杀害齐民,如今又从万物坊搜出大齐舆图。
圣人看完柳姒分析利害的那几页信纸后,觉得心力交瘁。
一时间头疾又有了隐隐作之兆。
自三清观的青云法师去登州求取长生不老药后,身边少了服侍之人,圣人总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贵妃虽也可心,但淮王身残后她就彻底病倒,如今两三日不下榻,静仪时时侍奉在侧。
加上柳姒又在凉州,满宫中连能同他说说贴心话的都没有。
帝王九五之尊,临到耳顺,竟有种孤寂之感。
他突然感叹:“朕终究是老了。”
圣人搁下奏折,目光落在谢晏身上:“谢竹君,若不论身份贵重,朕这六子之中,你觉得谁最有才干?”
谢晏拱手:“圣人是至圣至明之君,所生之子自也是人中龙凤,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是吗?”圣人笑道,“既如此,那你觉得在朕百年之后,谁可堪当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