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姒:“我这府邸里头都是些手笨之人,动作粗鲁难免下手狠些,所以陶主簿还是自个儿动手,也免得多添几分痛苦。”
话音落下,陶清都再拜。
礼毕,他抬手从木盘中拿起短匕握在手中,只是始终不见他动手。
似乎在犹豫什么。
柳姒支颐着,懒懒问他:“可是怕了?”
陶清都摇头:“下官非是害怕,只是今日割舌,日后口不能言;可下官心中却仍有未尽之语,不知公主可否允下官这一小小要求?”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话说?不过是些求饶的话罢了。
柳姒不耐:“若是想让我收回成命,便不必再开口了。”
陶清都仍是摇头:“贵主一言,驷马难追,下官未尽之语与此无关。”
“既然如此,那便说吧。”
陶清都拱手,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话:“请公主赐死燕奴。”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男人不亢不卑,仪态端正;在这柴房中独自待了一夜,身上的衣袍与丝也依旧是一丝不苟,分毫不乱。
更莫论他神情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言不妥。
见柳姒没有回答,他再道:“燕奴之流,心怀暗鬼,恐对大齐不利;所以下官恳请公主,能赐死燕奴,以绝后患。”
这次柳姒终于有了反应。
她抚了抚鬓边的海棠花,笑道:“我改变主意了。”
“只是割了你舌头有什么意思?杀了你才算解气呢。你既如此喜欢说些我不爱听的话,那便自个儿割了喉咙吧。”
此话一出,陶清都竟目露失望。
他叹了口气:“公主执意如此,下官无话可说。”
下一刻,他拿起匕,干脆利落地就要往脖子上一抹。
候在一旁的谢六见状立刻抬剑将他手中的匕挑飞。
短匕落在地上,出“铛”的一声脆响。
陶清都欲要自裁的手停在半空,有些茫然不解。
“倒是有些胆量。”
柳姒开口。
陶清都立刻会意,俯身一拜:“谢公主不杀之恩。”
柳姒从椅上起身,行至他近前,垂眸看他:“你家中尚有父母妻儿,如此举动,岂非令他们无所依靠?陶清都,你当真是不孝不仁。”
闻言,一直古井无波的陶清都浑身一震。
他闭了闭目,道:“下官为大齐子民,先国后家。若能使一人而令公主回心转意,与驸马合心,是下官之幸。
虽死无悔。”
此话听来字字铿锵,亦带决绝。
可柳姒只是讥讽地吐出两个字:“愚蠢。”
有关陶清都的一切,下头人早在昨夜之前便已调查清楚,呈给了柳姒。
此人古板固执,性情孤僻,不善讨好奉承,因此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县衙主簿。
不过这是缺点,也是优点。
在一些时候,柳姒需要一把这样的刀,来替她做一些事。
她开门见山:“给你三日时间处理好家中事宜,三日后来‘神仙府’,我府上尚缺一录事参军,到时你便不再是姑臧县的主簿,而是镇国公主府上的六品参军。”
她转眸,对上陶清都复杂的双眼。
“只是一样,从今往后你再不能在人前说一个字。如若不然,我就叫你真成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