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很烫,呼吸也灼热。
“不分开,好不好……”
她的脸色苍白,还留着孩子气般委屈的表情。
这些日子里,温璃不止一次的来找她,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江倚青离她越来越远。
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她只能执着又执着的等待。
“你喝了多少酒?”江倚青试图扶着温璃的肩膀,让她站直,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清醒一点。”
温璃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任凭江倚青的手搭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在触及自己的那一刻,回握住了她的手腕,很用力,生怕人挣脱了。
江倚青没说话,抿着唇,目光冷冷的扫过温璃闭着眼睛,和她有些痛苦的侧脸。
她恍惚想起了第一次见面那会,温璃在酒吧过生日,想起那天潋滟波纹般的灯光,卡座里数她气质最为出众,矜贵又漂亮的一个小孩,疏离又骄傲。
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
这么喝酒伤胃,又怕她低血糖,江倚青带着温璃去喝后街的粥,很晚了,这会儿人不多,摊子稀落落的摆着,纵横交错的电线割据了天空和街灯。
粥铺前倒是忙,江倚青安顿好温璃,找老板点了一份海鲜粥。
软糯鲜香的米粥,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江倚青盛了两碗,一碗推到温璃面前:“吃点吧,要不夜里胃难受,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温璃没动,缩在江倚青方才给她披的一件风衣里,心口像窝着一块寒冰,凛冽的刺痛,开了口,声音却有点哑:“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天边起了微风,吹的几只破碎的塑料袋胡乱飞舞,发出哗哗的声音。
江倚青伸手,把她肩头滑落的外套拢好,温璃抬头看她,眼睛里絮满了委屈和不解,江倚青避开这束目光,拿一只勺子搁在自己碗里,缓缓搅动着。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究竟有什么问题,我们非分开不可,江倚青,如果有什么事,你不能瞒着我。”温璃说:“感情不是你自己的事。”
江倚青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温璃,温璃也看着她,回国后,她似乎永远是这般模样,沉稳又默敛,目光如水面波纹一般潋滟。
“我就像是这肮脏老巷子里的粥,暖胃舒服不错,喝多了,总有厌烦的时候,我累了,我的心思有限,我有妈妈要照顾,有弟弟要照顾,没那么多心思分给你,这让我很累。”江倚青说:“如果你不明白,这就是答案。”
温璃摇摇头,急急忙忙地说:“倘若我愿意喝粥呢?你说的这些问题我明白,我会和你一起承担的。”
人和人相处,不是只凭着一腔情谊,而是要合适,温璃还不懂这些,她只考虑着爱,只要爱,更何况还有背后冗杂的不可忽视的过往。
江倚青宁可自己在她眼中永远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也好过让她得知事实的真相。
“你会是个大画家,企业家,而我只能沾着你一点光,在画廊卖画,我以前就是酒吧卖酒的,谁都能踩我一脚,我配不上你高贵的地位,明澈她们结婚会有人祝福,她们势均力敌,我们呢,谁会祝福我们,我们没有合适的地方,家境,年龄,性别哪里都不合适。”
原来那天,她都听到了,温璃忽然心底升起浓浓的悲哀,她不是悲哀于她们的分别,而是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江倚青,她说的没错,社会阶级的差距确实会压垮一个人,偏偏江倚青又有最直的脊梁,太骄傲,宁可陷入泥尘,也不愿意被她托着。
两人注定悬殊,她该说什么才能挽回,又还能说什么。
最后也只问:“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我以前不信这些。”
江倚青忽而倦怠的笑了一下,“现在信了。”
十二月底,天气骤然冷了下来,宋慈化疗效果不显著,人慢慢糊涂起来,在医院躺着也遭罪。
怕是长不了,最后一段时间,医生说回去吧,看看老人还有什么心愿,尽力都满足。
这话说的含蓄。
家里要安装呼吸机和护理仪器,她们最后在医院住了两天。
江垂云也请了长假回来了,他如今跟着师哥做一些简单的外包项目,每月也能挣一些钱补贴家用。
姐弟两人日夜守着。
江倚青人清瘦了很多,每日除了和母亲多说些话,就是望着窗外出神。
曾经那里也曾绽放过烟火,如今只剩渐渐枯萎的枝桠树杈。
宋慈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
看见江垂云,却认为是他早已离去的父亲,拉着他,虚弱无力的给了他两个巴掌,怪罪他,也思念他。
又臆想着江倚青结婚了,念叨着许铭这孩子怎么没来,是不是工作太忙。
对着江倚青说老了老了不中用,连你结婚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去把结婚照拿来我瞧瞧,现在结婚都拍一本大相册子,看见你有伴了,好让我走也走的安心。
宋慈絮絮的念叨了一晚上。
没办法,江倚青把许铭找来了。
这事她没得选择,宋慈已近弥留,扯不扯谎已经不重要了,只想了了她这一桩遗憾,跟许铭讲清了因果缘由,让他配合自己演一场戏。
许铭也体谅她,没有任何考虑便同意了。
中午,江倚青在医院门口等许铭,他是开车来的,剪了个很利落的发型,穿着休闲款的西装,整个人脸红又精神,从后备箱里大包小提地拿了很多营养品。
他一看见江倚青,愣住了,羞涩的笑了笑:“我这样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