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了,都已经到了三月,一早起来屋外的风,还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季寒苏对着镜子,将一支玉兰绒花步摇插在鬓上。感受到窗外吹进来的凉风,不由的将衣襟拢紧了些。
甘凝拿着一锦盒的耳环,在季寒苏耳边比对了半晌,最后选了一副珍珠耳坠,替她戴上。
“倒春寒是这样,昨晚奴婢听见,您睡梦中咳嗽了两声。特意让人炖了一盅冰糖雪梨,给您润润嗓子。”
季寒苏点头,“听说李美人得了咳疾,夜不安枕。在冰糖雪梨里加些川贝,炖好了给她送一盅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甘凝犹豫道,“娘娘您真要去见她?奴婢听说她得了肺痨,这病可是会传染的。”
皇上希望李美人能死得安静些,也希望她死得别那么痛快,所以让太医下了慢性毒药,慢慢摧残她的身体。
身体太过虚弱,李美人又染上好几样病症。肺痨是最要紧的一样,即便不再用毒,也撑不了几天了。
贵妃娘娘这样金贵的身子,怎么能去涵秋宫那种地方。万一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自讨苦吃?
季寒苏道,“我们站远一些即可,不会有事情。”
“李美人虽然穷途末路,但到底出身不一般。年纪轻轻的,若非逼不得已,谁会心甘情愿的去死?”
“她既然想要见我,必定是有话要说,万一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知道总比不知道的要好。”
“就算听不到什么要紧的消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几步路而已,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甘凝道,“既然娘娘已经决定,奴婢这就让人准备步辇。只是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着,万不可掉以轻心。”
季寒苏笑道,“知道了,都听凝姑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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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涵秋宫的时候,一股衰败之气扑面而来。原本精致华贵的宫室,只过了一个冬天,到处是衰草枯杨。
殿前摆着的几口莲花缸,因为无人照看,缸中的水已经染上了一层墨绿。
至于里面养着的锦鲤,早在李美人被降位的时候,就被内府安排的人,连同那些嫔位才能使用的摆件,一起带走。
面上蒙着一层白绢,里头戴着一只自己缝的棉布口罩。虽然知道作用不大,但有点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踩着地上的枯枝黄叶,长欢殷勤的领着季寒苏过去。到了寝殿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儿。隔着口罩都遮挡不住,让她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长欢将房门推开,李美人穿着一身寝衣,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靠坐在窗前费力的咳嗽。
二十来岁原本该是女子最好的年纪,李美人却因为连日来的病痛,在两个月里迅老去,好似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妪。
“你来了。。。。。。”
李美人嘶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再无半点曾经的娇憨。
甘凝护在季寒苏身前,生怕李美人突然暴起,对季寒苏不利。
季寒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往前走了几步,与李美人隔着大约两米的距离。
既不怕她尽一时之勇,也不影响她们的交谈。
“都退下吧,本宫想和她单独聊聊。”
“娘娘!”甘凝不认同的摇摇头,君子不立危墙,玉瓶怎可至于陷境!
“我如今这副样子,难道还能伤了她不成?”
李美人的表情显得格外嘲讽,就是不知道对别人多一点,还是对自己多一点。
季寒苏道,“到门口等着,我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侠女,但也不是一个重病之人,能威胁得了的。”
“是,娘娘小心,奴婢在外面伺候。”
甘凝带着其他人退下,季寒苏往前两步,在桌边坐下。
“多日不见,美人别来无恙。下头的人禀报,说你想见我,我当真觉得诧异。私下想了想,我们俩人似乎并没有太多交集。”
“你最恨的也不是我,为何会最后会想要见我一面?”
季寒苏猜测,李美人或许是心有不甘,所以想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借她的手报仇。
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她落得李美人的处境,也一定会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仇人也不得安宁。
春光透过窗户,映在李美人的脸上。她的脸明明灭灭,露出一抹惨笑,“我为何要见你,你当真猜不到吗,贵妃娘娘?”
“粉蓝一个奴婢,如何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将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
“我也是直到现在,才琢磨过来。有没有证据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获利最多的人是谁,谁就是幕后黑手。”
“你这话本宫就不明白了,难道受害者不够完美,就倒因果流转,成加害者了吗?”
“每一步路都是你们自己选的,胜了便觉得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败了就把原因都归咎到别人身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降位之后,涵秋宫正殿,她是住不得了。一早就被挪到了后面的小院,连偏殿都没住上。
来之前董太平就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屋里屋外都搜罗了一遍,根本就不可能藏人。
李美人就算想针对她,也找不到地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