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清羽面上没有被褒奖该有的喜悦,他站在大殿中间漠然地抬头看向虫帝,等待着后续的话。
西冉的声音继续在大殿响起,“刚好今日计划将要清缴一部分虫,我把名单给你,这件事就交给你来负责。”
“只要你可以做好,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和你哥哥一样,成为下一任虫帝的备选。”
西清羽扯了扯嘴角,他的声音很低,“然后呢……?”
他注视着那处冰冷的高台,又将视线落在了更后面一些的位置。他露出了笑意,面上却带着纯然,似乎真的很是疑惑,“然后让我成为下一个可以被你随意放弃的棋子吗?”
西冉的动作微微一顿,书写的沙沙声停下。他第一次移开视线,垂眸看向了西清羽。
殿中的少年还是那样倔强地站在那里,和曾经对他的质问一模一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血与愤怒。
西冉却敏锐地察觉出,有些东西并不太一样了。
大殿外等待着的其余虫听见他们的声音,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四处没有了多余的声音,安静的让虫害怕。
哪怕殿内的两只虫都还算是平静,这种无声的对峙带来的压力已经逐步蔓延了出来。
西冉重新拿起了面前的笔,与此同时殿门被突兀的关闭了,明亮的光影被隔绝在外。
西清羽站立在原地,没有惧怕,也没有后退。
西冉并没有回答这件事情,他重新取了一张纸继续书写着。
西清羽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复。
他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
他进入大殿的时候就悄然的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但和他预料中一样,什么都未曾察觉到。
可他知道在某个隐藏的角落,或许正有虫在观看着这一幕。可能是靠着某只虫不经意留下的微型设备,可能是虫帝的配合与默许。
在走入这间大殿之前,他或许还曾有过犹豫。可是当他看见熟悉的高台,看见高台后那堵空荡的墙壁,看见西冉的目光后,那些犹豫便尽数褪去了。
西清羽微微闭上了眼。
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很多,他没有称呼西冉为雌父,和记忆里这些年偶尔的相处一样,他使用着疏远的外交辞令,“陛下,你知道吗,这次战争死了很多的虫。”
西冉还是那么平静地为他分析利弊,“战争之中存在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件事很值得,从此之后,星兽再也不会成为祸患。”
“可是陛下,他们原本是不用死去的。如果不是你匆忙的发动了这次战争,如果可以给予我们更久的时间,让我们做出更充足的准备……”
“陛下,你知不知道,他们在临死之前仍旧在为你说话,哪怕你没有做到承诺,他们也不怨恨你。可是,你呢?你又将他们视为了什么?”
“我们明明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的”,西清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他的视线里仍旧是西冉那双平静的眼眸,他的声音不自禁开始带着颤抖,让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字的吐出,“陛下,是你害死了他们。”
西冉面上并未因此感到动容,“清羽,这是最好的办法,为了种族,他们便是死了,也该是甘愿的。”
“甘愿?”
“你凭什么总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来决定其余虫的命运?”
西清羽撇过头去,没忍住话语里的嗤笑,“那让我猜猜,现在星兽已经被你解决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清扫贵族了?”
“是的,我已经开始清扫他们的家族,你看这次,就算是代代相互的贵族,也没办法求一句情,甚至他们还会主动与我一起搜刮财产。”
“对啊,从此你虫帝的权利再也无虫可以阻挡!”
西冉停下了手中的笔,“这不是我的权利,而是属于你们的。你应该庆幸,有我替你们扫清了障碍。接下来无论你和西卡林谁成为虫帝,这条路都会轻松很多。”
西清羽闭上了眼,似乎不愿意再听这些辩解。
西冉也未曾顾及他的情绪,“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去做。我和它达成了交易,它替我解决星兽之患,我同样也要为它解决它最棘手的难题。”
西清羽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虫帝。
“这是最后一个交易,那位阁下本来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当身体死去后,他只是会被驱逐而已。他不会受到损害,而他在意的一切我都可以替他保护好,这样也不算是愧对他。”
西清羽面上泪水不自觉地涌出,他几乎快要忘记了该如何言语,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算愧对?这怎么可以不算愧对……?”
西冉将纸张压好,走下了高台,来到西清羽的面前,他注视着西清羽面颊上的眼泪,他在某一瞬间突然露出了笑意,但话语还是冰冷无情的,“你要知道,种族的利益大过一切,为此,无论是谁都可以被牺牲。”
“西清羽,你觉得自己很高尚吗?你跑出去,以雌虫的身份。你是真的想要和我不一样,改变雌虫的命运吗?”
“不,你不是,你只是在和我赌气而已,你并不在意。”
他温柔的替西清羽擦去眼角的泪水,像是一位仁慈的雌父,“现在,你的哥哥可以得救了,我们也消灭了星兽,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西清羽豁然后退了一步,“不是这样的!我们如果这样去做,与它还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卑鄙同样的不择手段。就算因此获得短时间的利益,可是卑劣会永远在我们心底扎根。这何尝不是更长久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