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音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家庭与别人很不一样。
从她记事起,眼前总看见的,就是父母无休止的青白红脸。
一个在歇斯底里,一个在漠然以对。
可明明,她看见的其他小孩的爸爸妈妈,都是一副你亲我爱的美好画卷。
直到后来她偶然间从缝隙里头看见,父亲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裂出一道骇人的怒与凶,他对母亲说。
“你这样下贱的人,即使是靠了手段得到婚姻了又如何,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冤大头吗?”
好像从那一刻开始,她恍然明白自己为何从无被爱资格。
因为,她是一个用来捆绑父亲的工具。
她不过是母亲站在父亲身旁,最大的筹码。
可笑的事,后来她这个筹码也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个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真的为自己的风流买单而被束缚在其中呢?
她那个姑且能被称为家庭的家,也不过是母亲早些年里的执着,最终在父亲一如既往的找鲜里,残破不堪。
连带着她的精神世界也形似那个家庭。
灰白一片。
但后来她最感幸运的,是自己那样沉闷的性子,有一天也会得到旁人的温暖。
那些鲜活的少年,用最阳光的笑容接纳她,给了她从来不曾体会到的关心与情谊,于是她便着了魔似的依附上那个她自以为是的被爱。
夏音说过,她渴望被爱。
所以,他们向她抛递出温暖的橄榄枝的时候,她受宠若惊一般的,接住了它。
只可惜,这短暂的被爱还是淹没在了人性的恶毒之中。
十多岁的孩子,总憧憬向往着影视里头吆五喝六的肆意,尤其是当他们真的实行过并因此尝到了这种所谓的放纵带来的快感时,这种行为便变得更加的趋之若鹜起来。
毕竟,掌控别人喜怒哀乐的快感,谁又不想拥有呢?
可当这份虚拟权力的快感出他们所不能支撑的范围时,那些从别处伸出来的手,就成了他们神邸一般的存在。
而他们要想获得这份支柱,就像祭祀,必须要有祭品,才能让上面的神,大手一挥的为他们遮风挡雨,给他们想要的快乐。
夏音很不幸,成为了他们以表衷心的贡品。
被那所谓的友好面孔,毫不留情的,拽进了深渊。
那个平时笑起来脸上有个小酒窝的腼腆男孩和她说,夏音,今天我生日,可以请你来吃顿饭嘛?
她歪着脑袋去看了看驾驶座上的陌生人,看了看将晚的天色,又看了看里头坐着的少年们,多少是有些犹豫的。
“这个点了,回家会晚的。”
虽然,家里也没什么人会等她。
可放学按时回家,已经成了她骨子里的习惯,早些时候是求表扬,后来就真的改不掉了。
放下车窗探出来的脑袋笑着劝她:“放心吧,就吃顿饭,吃完我们送你回家再去玩。”
后来的她才知道,在你抱着目的的时候,平日里不耐烦的性子,都总会变得耐心起来。
就比如这个时候,你一言我一语对她相劝着的人们,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别让朋友失望。
于是,她还是踏上了那辆车。
在那场时光回溯的流隙中,夏音垂眸,叹了口气,对姒笙说:“你知道吗,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光是那一周,他就过了三次生日。”
她以为,与他们相交,她已经足够了解他们,却不想她所见到的都是别人想给她看见的。
那一顿饭,让她看见了另一个,从不曾见过的人生。
有了开头,就会有结尾,有一就会有二。
后来的她,吃了很多顿饭。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从最初的的挣扎不甘,化作血泪一般的麻木。
她没有办法逃离了,所以她也将自己伪装成,曾最想要成为的模样。
她开始肆意的笑,肆意的闹,不在乎流血,也不在乎是不是难过,只是在短暂逃离黑夜的时间里,尽情的做出,能够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事情。
所以,她成了刺头,那种老师最头疼的孩子,家长最厌恶的存在。
可即使如此,她心里头的生气,还是微乎其微的存活下来了。
它彻底的湮灭是什么时候呢?
“哦,我记起来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夏音,身下流着血,心里也有个巨大的窟窿流着血。
十八岁的年级,对女孩子来说,那是花儿最娇嫩的时候,可那个时候的她,身上已经背着了两条人命。
她不知道那边是怎么知道的,她只知道隔着一道门缝,听见父母低声抱怨着,怎么就给这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