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军当然不会蠢到,以为,是施溪在逃跑的过程中,误入他同伙的陷阱。
施溪不是傻子。
他更倾向于,这本来就是他这位同伙,给他设的局。
怎么?是怕僧多粥少,怕皇陵里的宝物不够分,想先除掉他吗?
鬼将军古怪一笑,但马上他就心思电转算计起来。他可以和这位同伙商量——她把施溪交给他,然后,皇陵里的神器他一个不要。
神器千金若能落入他手,他也知足了。
鬼将军打着这个主意,抬步,穿过沙海,往大漠正中央那个像是海市蜃楼的城池走去。他的脚印,一脚深一脚浅,踩过浸血的沙土,仿佛能踩出红色的水。
他对这里没有什么印象。
川罗沙海太大了,他最后也没能手刃纳兰拓成功。
不过能血洗这片土壤,叫纳兰拓家破人亡,也算是解了他心头之恨。
他没有去深想小说家圣者建此幻境的秘密。毕竟【小说家】
的功法就是闻天下事,这也许只是她采风的一景。
楼兰的城门前,遍地黄土,一片残旧苍凉之感。就连远处传来的阵阵驼铃,也只是给此处添了几分,浑厚悲壮。
他戴上黑色帽子,藏箫于袖,走了进去。
在楼兰的王宫,鬼将军看到了他的另一位伙伴。
楼兰盛产戈壁玉。莹白色的玉石,建造出华贵无双的宫殿。
玉阶玉柱,光可鉴人。
那位神秘莫测的小说家圣者,就坐在王位上,偏头支颐看着什么。乌垂落,淡金色的长裙如流沙,青色腰带犹如绿洲。
鬼将军开门见山问她:“小少主是拿什么说服你的,竟然让你跟着他,一起对付我。”
纳兰诗放下支撑下巴的手,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嘘,你听。”
鬼将军面露不虞:“听什么?”
纳兰诗:“外面有蝎子在爬。”
她的语气很轻,煞有其事,把鬼将军都唬住了。
鬼将军心里戒,但又不想和她撕破脸,阴着脸:“怎么,你在你的幻境里养了蝎子,想拿小少主的肉喂毒蝎。”
纳兰诗看他一眼,莞尔:“它们吃小少主的肉做什么,它们吃我家人的肉都已经吃饱了。”
鬼将军僵住,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纳兰诗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鬼将军。三十年前,锟铻大比的时候,你坐在审判席,而我在台下。”
鬼将军后退一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把施溪交给我,我让你一人独享皇陵中物。”
纳兰诗轻轻嗤笑,玩味道:“你都不问我的名字吗?你要是知道我的名字,你就不会再说出这种话了。”
他心中预警有了不好的预感,眼神像是毒蛇,冷冷质问:“你到底是谁!”
纳兰诗从王座上站起身来,琥珀色的瞳孔望向鬼将军的竖瞳,她笑说:“老师,我叫纳兰诗啊。”
川罗,纳兰诗。鬼将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就白活了那么多年了。
他脸色煞白,一字一字重复:“纳、兰、诗?”
纳兰诗说:“我等你很久了,老师。”她摇了下腕上的护花铃,瞬间,幻境里,外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蝎全都爬了进来,像是一片涌动的黑红色的潮水。
仇人见面,鬼将军这样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然不会感到恐惧或者慌乱。
“纳兰诗,纳兰诗。”他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她的名字,最后捏紧拳头,平复心情,露出个怪异的冷笑来。他抬头,眼中有狰狞血色,哑声说:“原来当初我没杀光,竟然还留下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纳兰诗淡淡一哂,无所谓鬼将军毫不悔改的态度。反正她要的不是他的后悔道歉,她只要他死。
她声音温柔,娓娓道来。
“我幼年时,被困高楼,靠爬在窗边看太阳,渡过了三千天漫长无聊的岁月。后面楼兰城破,我一个人被埋下沙
子底下(),???靟??n?敧卢???葶譎?()?[()]『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就变成了数蝎子。”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守着一具鲜血淋漓的白骨骷髅,在空空荡荡的黑暗,日日夜夜聆听,蝎子步足漫过黄沙的声音。窸窸,沙沙。
猜测它们的大小,描摹它们的形状,又提心吊胆被它们现,眼泪流干,骨骼疼到战栗。就这么枯坐睁着眼,数着时间的流逝。
“老师,你也来数数,这片沙漠中,到底有多少蝎子吧。”
鬼将军再也无法维持镇定了,他厉声道:“纳兰诗!你确定要在主上计划最关键的时间点,对我动手吗?你就不怕他怪罪。”
纳兰诗:“他不会管的。这是我和他合作的条件之一。”
鬼将军:“纳兰诗,你还真是想复仇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