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焕生胆子大,甚至开始模仿着鱼吐泡泡。避息珠对他来说是,就是颗有点奇怪的糖果。他一边吐泡泡,一边数着光的鱼。折腾半天,终于
()游过了那堵厚厚的山墙。
呼!
罗焕生吐了口气。
他可以在水底一直游到出山。是姐姐的隔着水面的呼喊,让他愣住,然后慢吞吞地把脑袋探了出来。男孩手还很短,抓掉水草,疑惑又乖巧地游到了岸边去。
罗槐月低头,对上他清澈干净的视线,话到嘴边却突然再也讲不出来。
成耀提醒了一声:“槐月。”
罗槐月强挤出一个笑,颤声说:“小溺,姐姐等你好半天了,你游那么久,现在累不累啊?”
罗焕生疑惑,点点头。挺累的,不过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啊。
罗槐月牙齿抖说:“小溺,你上岸来休息一下好不好。”
罗焕生乖乖“哦”了声,听话游了过去。
他力量太小了,两条手臂加一条腿,费力才上岸。
在底下待太久了,罗焕生脑袋有点晕。
他就这样晕晕地,茫然无措地,听到姐姐对他说:“小溺,你把避息珠借姐姐一用,好不好?”
成耀恨她的优柔寡断:“槐月,你不用担心罗焕生!罗府上下把他宝贝成什么样!二皇子估计都不敢杀他!”当然,这都是屁话。罗焕生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没有避息珠,一会儿估计就要葬身蛇腹。
罗槐月极力忍住眼泪,语气依旧颤抖:“小溺,你把避息珠借姐姐。然后在这里等姐姐一下好不好?别怕,姐姐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
罗焕生脸色苍白如纸,不知所措,一动不动。
罗槐月想到什么,手忙脚乱,从袖中口袋拿出一个早就浸水的糖人来。她眼眶猩红,噙着眼泪,就和无数次,她用一块糖骗罗焕生出门,替她掩人耳目一样,强颜欢笑说:“小溺,再帮姐姐最后一次吧。”
他的童年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所以早就养成了一本书、一颗糖,就可以快快乐乐好长一段时间的习惯。
嘴里的避息珠被强行夺出,然后塞进了一块浸水后,一点也不甜,味道比避息珠还怪的糖。
罗焕生安静看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成耀推攘着罗槐月快走。
她哭成泪人、浑身抖,可是回头看罗焕生一眼后,却再没有回头。
——小溺,你在这里等姐姐。
——别怕,姐姐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空空荡荡的黑暗石洞,连时间的流逝都是潮湿冰冷的。
罗焕生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站到腿都麻了。
他低头,手指颤抖捏住那块糖人,把它更好地放进嘴里。
然后找了块角落的石头,安静坐了上去。他专注地咬着糖,努力不想去听任何声音,也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那些逐渐浮出水面,向他爬来的毒蛇。
他想把这次当成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被所有人丢下后,自己和自己玩。
可直到,嘴里的糖人被扯出,末端全是血,他才后知后觉感到痛。原来签子被他不小心插进了喉咙。抬起头来,眼睛看不清眼前人长相时,才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小孩子哭的时候,是会不自觉憋气的,稚嫩的睫毛根本承载不住大滴泪水。罗焕生低着头,喘不过气,浑身都在抖,哭得压抑而无声。
那些恐惧,孤独,难过,绝望,早就压垮了他的心脏。他的心脏乱七八糟的,特别痛。
他脸上全是泪水。
而后,被一根细长的手指静静抹去。
女人指间微热,淡金色的衣裙,宛如流沙。
纳兰诗的眼神,轻柔看他,像是叹息,又像是怀念。
罗焕生哽咽着抬手抹去泪水,仰头,看清一张陌生的脸。
纳兰诗笑起来,说:“小溺,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