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伺的话讲完,拍打了一番身上的炉灰,作别郭璞,转身就走。
“哎,等等,贫道再给你烧几道平安符,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万一灵了哪,也别浪费了这堆好火。”
郭璞从长袖中扽出几张道符来,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再说什么,围着炸掉的丹炉绕了几圈,将这几张符纸丢到了残火之中。
“仙长费心了,这恩情,这世怕是报不了了。只能等来世化作牛马。”
朱伺双手作拱,再次拜别郭璞。
“哎,你都看到前方是悬崖了,还要往前吗?”
“仙长,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事情我若不去做,那陶将军仅剩的一点生机,也没有了。还请仙长成全。”
“罢了。”郭璞又伸进袖子里掏了掏,捏出一颗酸枣一样大小的药丸来,抛给了朱伺,“三日假死丸,你若是改了主意,我送你出海。”
“仙长,你……”朱伺还想再解释一波,说明自己是士为知己者死,死得其所,抬头再看丹亭之中,那位仙长早就不知去处。
朱伺只好攥好药丸,再次转身离开。
“师父,这可真是个死心眼子。”化名杜二的杜弢从丹亭旁的树上跳下来。
“哎,可偏偏,就是这些死心眼子得道的青睐,为师本想给你收个师哥,扫除一下你身上的戾气。”
郭璞看着远处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又看了看还是没什么改变的杜二。
“这不是师父您喊徒儿来的嘛,徒儿这些天在东海之上,不知……徒儿是说为师门积攒了不少奇珍异草。”
“嗯,这还差不多。知道为师为何让你从东海赶来吗?”
“徒儿不知,师父也知道,当初我都是迫不得已,我要是不当那个贼,我这四肢可就群龙无了。”
“嗯,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这才给了你一条生路,你暗中跟着朱伺,给杜曾来个买一赠一。”
“好嘞,和老熟人见见面,也不是坏事,我都有点想念过去的日子……额,徒儿的意思是,想念和师父在一起的日子。”
“好了。为师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郭璞摆摆手,想打了杜二,可挥了半天,杜二还是呆在原地没动。
“嗯?”
“嘿嘿,师父可不能偏心啊。”杜二双手做捧,向郭璞乞药丸。
“你这一下子蹦出去,能把杜曾吓个半死,哪有……哎,你改抢了?”
郭璞还要说教,杜二已经上了全武行,自己动手翻找郭璞的百宝箱。
“逸少说了,这些小事情,不要老麻烦师父,师父是修仙之人,才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这家伙也是个没良心的。你从建康过的时候,建康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没啊?还是死气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都没敢进建康去,怕成了哪方势力爆的借口。”
“你倒是成熟了不少,庾翼找到了吗?”
“没有,逸少和我在石头城见了面,说这事情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还请师父助王廙一臂之力,荡平杜曾,让王廙早日能脱身回建康。”
“哦?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琅琊王打算和王家算账了吗?不应该啊?现在他完全没有胜算,是吃五石散吃多了?”
“五石散?那不是那些名士集会……”
“嘘,为师失言了。你也别去传,”
郭璞捋了一下胡须,作封口状,眼睛在杜二的背上转来转去。
“差不多得了,就算你以前是个大贼,也得给为师留点养老钱吧?”
杜二见再没有便宜可沾,又怕这个老道在药丸里掺了什么诡计,看看师父,又看看药丸,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郭璞预判到了。
“哎,别张嘴。人心苦不足,咱们出家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清心寡欲,去吧。”
杜二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揣起那几枚药丸,沿着山路去找朱伺。
“朱太守,你这年纪一大把了,脚程还挺快,让我追了半个……”
“你……你,你不是?”
朱伺宛若看见了厉鬼一般,一回身就瞪着两只快砸到地上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