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辞职以后,金海这是第一次重回酒厂。
临进大门时,他忽然退缩了。
当年他和张丽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登上了红头文件,他实在没勇气面对那里的人。
“小芦,”他站住了,“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进去吧,上楼找赵小禹,就说你认识我,他如果能给你办,就给你办了,如果不能给你办,我去了也没用。”
“别啊!都来了,你就和我进去吧。你在面前,和你不在面前,肯定不一样啊!”芦苇拉着金海的胳膊。
金海只是摆手摇头,死活不进去。
“唉,你这人好没意思!”芦苇放开金海,自己进去了。
她即将上楼时,金海又喊了一声:“等等,还是我和你去吧。”
“这才像个男人嘛!”芦苇笑了。
其实金海想的是,如果不在跟前,酒厂的人听到芦苇是他的朋友,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呢;他在面前,他们就不敢乱说话了。
两人上了四楼,敲了半天赵小禹办公室的门,里面没人回应,拧了拧门把手,拧不动,这时企管部的乔姐从楼梯上上来,认出了金海,招呼了一声:“是小金啊,你怎么来了?”
金海明知道乔姐不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还是莫名地心虚起来,脸也有点烫,说:“我找我哥有点事。”
“你哥?噢,赵总是吧,他在会议室开会呢。”乔姐指指楼道最里面的双扇门。
“陈慧呢?”
“陈总也在开会,所有的领导全在开会。”
金海和芦苇便向会议室走去,和乔姐打了个照面,乔姐把芦苇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脸上带着一种内涵丰富的笑。
两人走到会议室门前,金海从门缝中向里瞅了瞅,见主席台上的一排桌子后,只坐着赵小禹一个人,他正抽着烟,一边说着话。
所有的人,包括赵丁旺、陈慧等几个副总,都坐在下面。
金海心想,这小子就是有点能耐呢,这才刚来了几天,就把老赵赶下台去了。
“咋不进去?”芦苇低声问。
“人家开会呢,咱们进去干什么?”金海怕再遇见旧同事,就下楼去了。
下到二楼,芦苇说:“等等,我去会会郭毛驴!”
金海只得跟她去了债务清算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坐在办公桌后的郭俊祥,还有两个男人,正坐在茶几前喝茶抽烟。
郭俊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色白净,体态丰满。
她是在房宇集团成立后进公司的,且一直在市区上班,并不认识金海,至于听没听说过他的风流韵事,就不得而知了。
她以为金海和芦苇也是一般的讨债人,站起来笑着招呼道:“来了?坐下喝点水。”
芦苇气鼓鼓地瞪着郭俊祥:“你为什么要坑我?”
郭俊祥干笑了两声,指指前方:“坐下喝点水吧。”
她经手的债主太多,不一定能认出每个人来,但对方既然这样说,她自然知道因为什么,自觉理亏,无法解释,只能陪笑。
芦苇和金海过去坐到一排木头椅子上,郭俊祥接了两纸杯水,端过去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又返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来的人都是讨债的,所以她不需要问人家有什么事,人家自己会说的。
然而芦苇却没和她说话,而是向那两个男人说:“这个人可坏呢,坏透了!”
说着指了指郭俊祥,“陈总在2o11年年底就停止收钱了,她还在悄悄地收着,收完钱就给了她的认识人,让人家给她提成。”
郭俊祥面色难堪,说:“没有的事,都是人们瞎传的。”
“什么没有?上次陈总告诉我了!”芦苇拿出欠条,“我这个钱是在2o12年4月份放进来的,还狡辩!”
郭俊祥解释道:“那是个失误,当时陈总只是口头上跟我说了一句,我没当回事。”
这时,其中一个男人说:“他们纯粹瞎球闹呢,什么产业也没有,就敢到处融资,就是个骗子公司。”
另一个男人说:“就看赵总能不能扭转乾坤了。”
前一个男人说:“赵总也一球黑紫,咱们这钱估计是没戏了。”
楼道里传来嘈杂声,金海猜到是开完会了,便说:“小芦,咱们走吧。”
两人又上了四楼,果然是开完会了,会议室的门大开着,人都走完了。
赵小禹正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和一个人说着话,说完话,他一转头,看见了金海,也看见了芦苇。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芦苇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芦苇都有点慌张了,他才掏出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了。
金海和芦苇跟了进去。
被赵小禹那么盯住看了好一会儿,芦苇有点拘谨,正襟危坐在单人沙上,背都不敢靠到靠背上,也不敢和坐在办公桌后的赵小禹目光对视。
赵小禹坐下后,又看了一眼芦苇,转问金海:“你又犯错了?”
金海尴尬地笑笑,介绍道:“她叫芦苇,和我一起安锅子的,是我的师傅,她在房宇集团也放了点钱,去年放的,一分利息也没吃过,哥你看,能不能把她的本金退了?她挺不容易的,父母都不在了。”
他从芦苇手里拿过收据,起身过去,放到赵小禹面前。
赵小禹拿起收据看了看:“芦苇,这名字有点意思,不过感觉干巴巴的,改成芦小苇就好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