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守军不答,但因城中兵少,无不惊惧异常。
牙将大怒,刚欲挥令攻城,身侧有一军卒眼利,忽指吊桥木柱叫道:将军请看!兀那熠熠放光者,可不是高敖曹所戴金盔?金盔在此,吊桥从未放落,其必在城外。
牙将看到金盔,深以为然,又见桥下有金带飘出,知是高敖曹髻飘带,便哈哈大笑,即命对准飘带放箭。
高敖曹便有通天本领,此时在桥下动转不得,也无可施展。片刻之间身上中箭无数,惨死在河阳南城之外。
牙将命令止射,遣军士下桥,斩下高敖曹头颅,并持金盔以归。
于是也不攻城,遂令收兵还师。丞相宇文泰大喜,赏此牙将及其部从绢帛万段。
此次河桥、邙山大战,东西两魏参战者不下十五万人,军阵布排极大,尾悬远,广深数十里。从早到晚交战数十合,气雾四塞,形势万变,团团相杀,谁也不能预知胜负。
西魏独孤信、赵贵等与敌交战不利,混乱中又不知丞相及天子消息,于是弃军先归。其余将领见状,也只能一起逃走。
宇文泰落马伤足,本在别营养伤,知此情形,也只得下令烧营遁走。
因为战场纷乱如粥,难以传令各部主将,只得各顾各身,全凭单独为战。
东魏军众赶至,放火烧营。王思政正在帐中处理文书,被烧出营来,方知大军已败,便急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长矛,上马而走,侍卫五十人紧紧跟随。
东军围裹上来,见王思政带有许多卫兵,猜是大官,遂一齐呐喊上前,各欲抢功。
王思政虽为文官,此时亦激出万丈豪气,百倍雄心,手持长予左右连刺,不论甚么招式章法,竟也击倒数人。
从者侍卫为保护本官,皆力战而死,尸体重叠,横于王思政身前,竟无一人逃跑。王思政终因遭受重创昏绝,倒在军士丛中,状若死尸。
此时由于天黑,敌军忙于收兵,又不知王思政身份,故未割其级,万幸得免。
次日天明,下属在尸堆中找到王思政,扶其上马回营。
平东将军蔡佑挥刀力战,战马中箭复伤,遂复下马步战,不肯稍退。左右复献良驹,劝其乘马逃跑,蔡佑大怒道:宇文行台爱我如子,岂能怕死先逃!
带领十数士兵齐声大呼,进击东魏军阵,杀伤甚众。东魏兵包围十重,蔡佑弯弓持满,四面转指箭锋。东魏兵选厚甲长刀者直冲蔡佑,距三十步之远。
左右皆劝蔡佑:敌兵近矣,请将军箭。
蔡佑说道:我等性命在此一箭,岂能虚。敌至十步,可以呼我!
敌将冲到十步,左右叫道:十步矣!
蔡佑松弦,遂一箭穿喉射杀为敌将。东魏兵大骇,四散逃开,蔡佑等借机冲出重围。
河桥一战,东魏大胜。
丞相高欢在帐中迭闻捷报,正自大喜,忽闻恶报:大将高敖曹战死!
高欢如丧肝胆,大哭不已,命将高永乐叫来,重打二百军棍,死而复苏,血肉横飞。乃追赠高敖曹为太师、大司马、太尉,都督五州军事。
来年二月,复命大都督侯景引十万部众,练兵于虎牢,欲将收复河南诸州。
西魏梁迥、韦孝宽、赵继宗等将皆恐寡不敌众,并皆弃城西归长安,奏明丞相。宇文泰复给众将增拨精兵劲卒,各引大军前来。
侯景攻打襄城数旬未下,闻报西魏救兵将至,便集诸将议事。部将行洛州事卢勇请率百骑前往哨探,侯景从之。
卢勇引百骑哨至大隗山,遭遇西魏前来收复河南大军前锋,足有三千余众。
当时天色已暮,雾锁山峦,前面影影绰绰,只闻人语马嘶,观之不切。卢勇见已无法逃脱,便索性动员部众,谋求冒险一战。
计议已定,卢勇遂命多置幡旗于树顶,将部众分为十队,每十人一队,鸣角直向前冲,突入敌军阵中。
这下孤注一掷,竟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战果极丰:一阵冲杀过后,生擒西魏仪同三司程华,斩仪同三司王征蛮,枭百余级而回。
西魏兵不知对方有多少军马前来,又见树林中旗幡密布,不敢穷追,只能任其自去。于是卢勇一战成名,侯景作为主帅亦名声大振,汾、颍、豫、广四州复归入东魏版图。
广州者,乃是南阳襄城当时之谓,并非今之广东广州。
字幕:西元五四零年,庚申。南梁大同六年,东魏兴和二年,西魏大统六年。
是年鼠疫开始在东罗马帝国属地埃及爆,迅传播到都君士坦丁堡及周围地区,称为查士丁尼瘟疫。瘟疫流行持续五六十年,死亡总数近亿,占欧洲当时总人口四分之一。
高车国此年被柔然灭亡,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高车族领阿伏至罗,于西元四八七年称侯,以罗訇勒为都建国,控制西域门户高昌、焉耆、鄯善,势力东北至色楞格河,北达阿尔泰山,西接乌孙悦般,东与北魏相邻,疆域辽阔。至此为柔然所灭,国祚五十四年,共历七主。
此年越南人李贲起事称帝,赶走南梁督护,又击退林邑王国进攻。
百济遣使至建康,梁武帝派工匠、画师前往,并派医师赴朝鲜半岛。
西魏皇帝元宝炬因柔然日渐强盛,时常不安。丞相宇文泰时与东魏连年征战不休,恐北方来侵致两面为敌,遂奏请皇帝采取和亲之策,宜纳柔然头兵可汗阿那瑰之女为皇后。
当时皇后乃乙弗氏,为人生性节俭,平日穿旧衣、吃蔬菜,从不配饰珠玉罗绮,仁恕且无嫉妒之心,帝后二人情爱甚笃。
元宝炬欲不准奏,宇文泰苦劝须以社稷为计,只得忍痛废后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