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虽然不明其意,亦皆应诺而行。
蒯恩率军在前,王镇恶紧随其后,令在岸上每对一船竖旗六面,旗下放置一鼓,各留三个军士,告曰:尔等估计我将到城下便戒严,擂鼓摇旗,令敌军谓后面还有大军之状。
安排妥当,率军直指江陵城。又对前军说道:若有问者,但云是刘兖州兵至。
众军从命而行。沿途津戍及百姓听说刘藩来至,均未怀疑。
蒯恩率军前行,离城不到五六里时,遇上刘毅部将朱显之带十数骑兵出江津来迎。
朱显之迎着来军,见虽是刘藩旗号,但不见其本人,于是问道:尔等何人,敢私入军事讯地!刘兖州何在?
士兵依照王镇恶所教回答:我等乃先头部队,刘兖州在后面中军,距此约有五里。
朱显之大疑喝道:前军止住!休往前行,待某去见刘藩将军。
遂驰马来至后军,不见刘籓;却见军队严甲整兵,不由心中愈疑。
正在这时,忽然望见江津水寨大营船舰被烧,烟火冲天,鼓声甚盛。又闻江中有数百人齐声喝道:大军速进!
遥望江心,见有无数大船溯流而上,岸上旌旗摇动,鼓声大举。
朱显之见此,便知来者不是刘藩,便急驰入城回报刘毅,并急令诸军关闭各城门。
此时蒯恩已率前锋突进江陵城,后续士兵也攀城而入。由于城门未及关闭,故顺利打开江陵大城东门。其时大城共有八支刘毅军队,已经做好戒备。
蒯恩进入东门,折回向北而击射堂,复攻金城东门。王镇恶此时亦入大城东门,便率本部近万军士,将五千军直击金城西门,分军五千攻金城南门。
金城者,乃大城之内城也。
刘毅金城内东从旧将有六队千余人,西将直吏快手有二千余人。于是两军混战,从巳时直战至申时,西边直吏快手军皆已退散或归降。
王镇恶入城,令军士趁风放火,焚烧大城南、东二门。又遣人送诏书及赦文与刘毅,令其罢兵投降。
刘毅焚其诏文不视,与司马毛惰之等督促士卒力战。金城中士兵不信刘裕亲自到来,俱各固守内城,抵死不降。
王镇恶军中有江陵人王桓,率十余人奋勇向前,个个以一敌十。申时左右,王桓在金城东门北三十步墙上凿洞而入。王镇恶挥军紧随其后相继而入,与刘毅军短兵相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刘毅部下士兵大都是北府军旧人,与王镇恶所领之军皆为父兄子弟,或中表亲戚。王镇恶便令士兵一边进击,一边大声呼道:太尉刘裕将军亲提三十万大军,战船五千只,自后即刻便至。尔等皆太尉旧部之兵,何必抗拒朝廷,自取灭门之罪?
刘毅部众得知是刘裕亲自率兵而来,各无斗志,于是溃散逃走。
一更时分,前阵散溃,刘毅帐前勇将赵蔡阵亡。但刘毅亲兵仍闭东、西二门抵抗。王镇恶恐其作困兽之斗,徒增士兵伤亡,遂令网开南门一面。
刘毅恐其南门有埋伏,于三更时率三百余人由北门突围。因事发突然,当时座骑还在城外,于是便使朱显之去其子刘肃民处取马。
刘肃民闻说讨马,却不愿给。朱显之怒道:敌人要取你父性命,公子却吝惜一匹战马,是欲自逃耶!你父若死,公子能逃走何处?
于是夺过刘肃民战马而归,交给刘毅乘骑,保其出于内城。
不料刘毅刚出北门,便遇见王镇恶军马拥入,突围不成。刘毅遂拨转马头,又驰至蒯恩军攻防之处突围。
蒯恩部兵作战一天,疲惫不堪,遂被刘毅从大城东门逃出,单人独骑投奔牛牧佛寺。
当初刘毅率兵围攻江陵,桓蔚战败之时,也是投奔到牛牧佛寺,寺僧释昌将桓蔚藏之;刘毅因在寺中搜出桓蔚,便以窝藏要犯之罪将释昌和尚杀死。
及至今日刘毅也逃到此地,寺僧认得,急关庙门拒之道:昔日亡师收容桓蔚,被刘将军所杀,今日实不敢收容外人也。
刘毅叹道:为法自弊,居然如此!我今为商鞅第二,死固当然。
叹罢,遂在庙外树上自缢而死。
次日寺僧开门,见到刘毅早已凉透,遂将其尸体至晋军大营。王镇恶便令斩首,其子侄也被擒获,皆令诛杀。
当此一战,王镇恶身先士卒,驰战攻门,身中五箭,手中大槊亦被射中折断。
直到江陵平定二十日后,刘裕方率大军到达。王镇恶引众将迎刘裕入城,献上刘毅及其子侄首级。
刘裕搜检刘毅部将,命诛杀郗僧施,赦毛修之等胁从;又晓谕诸军安抚城中百姓,令收刘毅之尸,归葬郊外。刘裕亲往其墓吊祭,再拜痛哭,哀恸愈恒。
诸将皆劝:刘毅造逆,自取其咎,将军何自苦如此!
刘裕顾谓众人:我回思昔日与刘毅共起义军,诛桓玄复晋室,同讨南燕逆王慕容超,共破卢循之叛,其功不下于孤。谁料其今日不听诸友之劝,非欲谋反,谁能救之!今思世事无常,人生恒变,故此恸心流涕,而不能止也。
诸将闻之,俱各潸然泪下,回思与刘毅并肩作战之时,犹如昨日情景,于是皆谓:刘毅是欲与刘裕相较,谋反并非本意,是死于不甘于刘裕之下、自己心胸狭窄之故耳。
刘裕由是还军,王镇恶因此战之功,被封为汉寿县五等子爵,食邑五百户。
刘毅既亡,辅国将军诸葛黎民劝说其兄诸葛长民道:今观刘毅之死,亦我诸葛氏将来下场。兄掌京畿,应趁刘裕未归,抢先动手。
诸葛长民叹道:人贫思贵,富贵之后则必危。今某欲为丹徒黎庶,不可得也!
于是寄书冀州刺史刘敬宣:刘毅狠毒暴戾,专横任性,自寻灭亡。今叛者皆灭,则可享天下太平也;若有富贵,愿与明公共享。
刘敬宣知其心怀异志,于是回书:某自义熙初年以来,忝任三州刺史,七郡太守,常恐福去祸降,故思避其太盈,宁可吃亏受损。公所谓富贵之意,恕某实在不敢承当。
回书已罢,且将诸葛长民来书送给刘裕。